在当今世界上，想把伯南克和美联储踩在脚下的人实在太多了。这包括美国人自己，主要是美国共和党人。有趣的是，伯南克本人也是共和党人。而自QE3到QE4，贬损伯南克和美联储，在中国几乎成为一种时尚了。但想踩扁伯南克者从未更深入思考过，这个“直升机·本”可能是对的。另一个应该思考的问题是，我们是否把自身问题的责任全推卸给美联储和美元霸权了。

　　美国股市又开始迭创新高了。标普和道琼斯都分别创出了2007年五年以来的新高，而这被普遍认为与美国“财政悬崖”和经济基本面并不相符。市场普遍的看法是，美股不具备迭创新高的经济基本面支持、美股连续上涨是美联储连续印钞释放美元流动性推高的泡沫。

　　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，美股不断收复失地并一再创出新高，也令笔者疑惑：美股与A股为何差别这么大？痛苦反思中想起，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曾在金融危机期间写过一篇文章，深谈过他对股市与经济活动关系的理解，当时不甚理解他的理解。

　　网上搜索原文再读，忽然发现以前对股市与经济关系的理解和认知，已被颠覆。格林斯潘这篇原文题目是“股市将引领经济复苏”。笔者被格林斯潘打了一闷棍。因为，我们一直被强行灌输：股价是反映经济面或股价提前反应经济运行趋势的。实际上，挨了两闷棍，以前一次、现在再补上一次。

　　近四年之后重读这篇文章，发现格林斯潘果然是非等闲之辈。他在文章中称：“要厘清资产市值变动与经济活动之间复杂的因果顺序，并非易事。在很大程度上，股价变化的推动因素是人类的天生倾向，即在兴奋和恐惧之间间歇性摇摆，这种摇摆尽管也深受经济事件的影响，但它本身也自有一定“生命力”。根据我的经验，人类情绪的这种摇摆，往往不仅仅是对未来商业活动的预测，还是左右未来商业活动的关键起因。”

　　他还如此这般描述股价与经济周期的关系：“在经济周期的多数时间，股价由利润预期和经济活动决定。然而，在转折点前后，股价似乎越来越独立于经济活动。正是这种特性让它们成为先行指标，这是多数经济周期分析师得出的结论。”

　　交代一下，这篇文章刊出时间是“2009.4.10”，笔者查阅头天道琼斯收盘指数为8083点，而近日指数已突破13800点了。不到四年时间涨幅达80%。

　　笔者在此需要验证一下这种“颠覆性”观点。换句话说，就是探讨一下，目前美股迭创新高是流动性推动还是业绩支撑的？美股创新高与美国经济基本面和失业率又是一种怎样的关系？

　　首先，从美股市盈率水平看。美国股市长期平均市盈率水平是15倍。而目前美股平均市盈率水平略高于15倍。即便美股继续上涨，其平均市盈率水平超过长期市盈率水平的20%，仍可视作是正常水平。这也就是说，美股仍有继续创出新高的基础和动能。

　　其次，从美国股市上市公司盈利水平和利润构成分析。这里仅以金融银行业和科技类公司为代表。1、金融银行业盈利状况，去年8月份，美国联邦储蓄保险公司发布报告显示，美国银行业已连续12个季度盈利。去年四季度银行业除花旗和美银略为逊色，富国、小摩和高盛都传出喜讯。摩根大通Q4（去年四季度）净利润同比增长56%；而投行领军者高盛Q4每股盈利达5.6美元，高于前年同期1.84美元和去年三季度2.85美元。2、科技企业方面，苹果公司盈利同比持平但净利润仍有131亿美元。而营收方面同比增长18%；而谷歌和IBM最新季报乐观并带动美股周三（23日）创出了新高。

　　这里有必要对创新科技苹果公司作一简析：第一，查看市盈率，近日苹果公司股价大跌，已跌至450美元而其最高时曾突破700美元。但其最高股价时PE也不到20倍，目前应该只有12倍以下，这远低于标普500科技类企业近15倍的PE。去年9月份凤凰卫视财经节目曾点评：苹果公司股价PE是16倍，而它的代工企业PE反而是50倍。第二，盈利水平和总市值，苹果最新季报盈利131亿美元，而其每股盈利达到了13.81美元，2012财年总利润达到417亿美元，如此优良业绩财报美国股市却给以大跌对应。如果在A股这样的公司其估值应该是多少倍PE呢？苹果总市值一度达到6300亿美元，成为全美市值最高的公司。而对比A股，国有银行、石油和酒类中的茅台(600519,股吧)，不是垄断就是与腐败或“三公消费”相关，均与科技创新无关。第三，市场方面和盈利结构，苹果最新季报营收同比增长18%，其中中国的收入增长了67%。而大中华区已升至苹果海外第三大市场。苹果去年总利润417亿、其中368亿美元来自海外，占比高达88%。

　　美股连创新高，而美国上市公司的盈利构成变化反映了更宏大信息，这点不可不查。根据美国FactSet收集的数据显示，标准普尔500指数中的信息技术类公司有54%营收来自海外，高于10年前的42%。标普500指数成分股公司的收入来自海外的占比，在2010年就达到46.3%。这在纳斯达克科技类上市公司中，这种情形更普遍、占比也更高。比如苹果公司海外营收和利润高达88%。

　　美国上市公司这种利润构成变化，至少反映了以下几点信息：其一，验证了格林斯潘在2009年4月美国经济最悲观时候的预判：股市将引领经济复苏。也即：股价独立于经济活动并引领之，而非仅仅是“反映”和“反应”；股市本身自有其“生命力”并向商业活动延伸；股市不仅是对未来商业活动的预测并将左右之和成为关键起因。我们的确应该“要厘清资产市值变动与经济活动之间复杂的因果顺序”。

　　谁将主宰未来的经济活动？谁能主导未来的商业活动？未来的世界，“谁主沉浮？万类霜天竞自由！”“万类霜天”指的是市场和股市；“自由”指的是市场和股市平等自由的主体；“竞”是市场化规则下的市场竞争。

　　其二，美股迭创新高且还会创出历史新高，主要也必须来自上市公司业绩推动。而并非多数人想象中美联储印钞创造的流动性推动，或多数观点认为美股存在较大泡沫。当然，美股上涨不能说与流动性无关。

　　其三，美股创新高与美国宏观经济基本面并不背离，但存在悖论。简单地说，就是美国上市公司尤其是科技类公司全球竞争力很强，有一半以上的营收和利润来自海外，但这并不能完全提振美国本土经济。而这种趋势仍将继续。

　　其四，美国经济增长和美股上涨都不能带来美国就业同比增长。全球化使得跨国公司崛起并推动了全球化分工体系的自然形成，已是事实。全球化市场化分工使得美国失业率呈现结构性上升，不易改变。再加上科技进步使得美国就业问题，始终难以随经济复苏和过去一样同比例增加。

　　其五，伯南克认为美国经济和就业是周期性问题的观点，很受质疑。伯南克推出QE3-4，只能解决周期性问题，对结构性问题效果不会佳。从上面分析可知，美国就业问题更多是结构性而非周期性问题。但美国房市复苏却会带来就业的较快增长。

　　第三，从美国上市公司分红水平观察。在美国投资者进股市主要目的之一，是分红。海外媒体报道，2012年标普500指数公司派发的股息达到了创纪录的2815亿美元，同比增长了17%。而去年3月份，纳斯达克科技类苹果公司宣布450亿美元用于分红和回购股票。数据显示，苹果1.8%（不包括回购股票带来的收益）股息率在美国市值超过100亿美元的科技类公司中排名第10，略低于微软2.5%和惠普2%。而目前标普500指标股的股息率维持2.3%。如果对比美国长期国债收益率在1.9%左右，对比分析可知，选择美股是一个不错的长期投资。关键在于，投资股票可以获得更高风险价值回报和公司业绩长期增长收益。

　　最后，再从美国资本市场的风险与避险资产考察。美股是全球最具代表的风险资产，而美国国债是全球最具代表的避险资产。去年及去年之前，美国国债始终年年录得不错收益，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。这表明了过去全球投资资金的风险情绪不断上升，投资者更愿意躲入国债里放弃收益避险也不愿投资股市。

　　但这一现象在2013年或正在改变。首先，美国短期国债收益率已低至近乎零收益，30年国债收益率仅为3%多，但全球经济风险过去四年多始终不见踪迹。其次，美国国债泡沫雏形已现，泡沫破灭不在眼前就在不远处。今年年初国债市场就出现“黑盘”，不足半月就急跌2.3%，这几乎跌去了去年全年收益。同样，作为另一避险资产的黄金，去年10月份以来也逐浪下跌。近期市场恐慌指标VIX指数已降至五年来的低位，这反映出市场风险偏好高涨。这对避险资产来说，不是一个好兆头。

　　2013年，美国国债下跌概率极大。但对于风险资产的股票而言，这的确是一个好彩头。2013年，很有可能是“弃债买股”的转折年。

　　对于伯南克领导的美联储的QE政策，或许需要更仔细的辨别。在中国，我们已习惯不加质疑地指责和批判伯南克和美联储，乱印美钞、向全球输出美元流动性、印钞贬值赖账等等，恨不得把伯南克和美联储“推翻在地再踏上几只脚并让他永世不得翻身”。

　　国内鲜有人站在伯南克这边，但笔者早想撰文分析支持伯南克。此次点到为止。历史或将证明伯南克是对的。笔者认同这样的判断：金融危机爆发以后，伯南克在面对的“糟糕和更糟糕”仅有的两种选择中，选择了前者。他并无第三种选择。伯南克在其任上，有不少金融创新值得肯定，他在央行公开性方面很值得全球央行效仿。

　　理性看待伯南克和美联储连续四轮QE。多数人想当然认为，美联储一直在通过印钞刺激美国经济复苏。但这种想当然并不能得到数据支持。数据显示，四轮QE美联储向市场投放美元流动性不超过2.5万亿美元（前两轮共2.3万亿）。根据美联储近日公布的数据显示，截止2013年1月9日，美国银行业存款规模创出历史新高，规模已上升至9.243万亿美元，同期放贷规模则下降至7.117万亿美元，两者相差2.126万亿美元。而2008年雷曼兄弟倒闭当周存款规模为7.259万亿美元，与目前此数据相比净增加近2万亿美元。这还不包括美国国债四年里增加了4万亿美元。

　　以上数据清晰表明了，美联储通过购买国债和MBS向市场投放的美元流动性，转了一圈绝大部分又回到美联储账上。原因在于，企业不愿借贷、商业银行不愿放贷。如果把存贷差与投放流动性对比可以发现，实际上，美联储向市场投放的美元大体上在5000亿美元上下。这与人们的想象有很大出入。

　　2012年，美国银行业相关数据显示，M1、M2都开始增长，但表明美国商业银行放贷开始增加，尤其是房贷业务。M1和M2增长可看做美国经济开始自主复苏，这也表明了美国经济活动也开始活跃。

　　今年开年几周以来，美国股市和股票型基金都涌入了大量资金。根据理柏(Lipper)数据，2013年的前两周内，美国股票基金流入资金113亿美元，为2000年4月以来净流入最大的两周。包括股票型上市交易基金ETF在内，净流入超过180亿美元，比流入可比债券基金的两倍还要高出不少。

　　美联储的低利率和宽松货币政策，长期肯定会增加通胀和资产价格泡沫的风险，但目前还不是改变的时候。美国核心通胀率PCE是观察通胀变化的趋势变量。也包括国债和美联储超额准备金变化都是重要的观察变量。

　　考察和分析美股与经济活动或基本面关系，目的还是要回到A股上来。对比结果，难免不让人惊诧和汗颜。惊诧在于，我们对股市的原有认知应该需要“颠覆”。也就是说，中国经济增长是需要股市引领的，而不是“股市指数反映经济增长或提前反应经济增长”。而中国经济转型，将被证明更需要股市牵引和“帮助”。

　　汗颜在于，现实的中国A股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股市。A股需要恢复到真正意义上的股市，就需要“去行政化”和“去政策化”。

　　尽管A股如此不尽如人意，但并不悲观。因为笔者坚信，政府要发展或稳定经济，或寻找新的经济增长动力，就必须搞好中国股市。中国经济未来必须翻越的一道坎：转型。也必须借助市场化的股市和以市场化的方式，才能更好完成。搞好A股才能搞好经济，我们必须有新的甚至是颠覆性的认识。我们已别无他途了。

　　搞好A股，其实并不难。首先，彻底改变A股是融资者的天堂这一现状。股市应该是投资者的市场。“谁来投票和投票给谁都重要，谁来唱票和计票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　　其次，A股需要大扫除，以清除和惩处造假者和不诚信企业；A股需要“扒粪者”，尤其是像“浑水”式的职业机构的打假者组织。能否建立程序化退市制度，就至关重要。关键在“程序化”上。同样，也必须建立严格的“信披制度”和有激励机制的做空制度。

　　最后，股市监管的主题和目的，应该是投资者保护而不是与此无关和干扰的事项。“信息不对称”永远是股市包括经济以及政治最大危害，因此，新闻自由和监督是成本和阻力都最小的方式。新闻自由和监督对经济和股市来说，都是必不可少和有“经济价值”的。

　　2013年及之后，更应该关注股市和资本市场，来判断中国经济会出现的新变化。